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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钟情的那把竹箨扇，它在哪里呢？
我仍然记得，那把我爱不释手的竹箨扇，是我爬上山脚那丛簕竹摘下的竹箨，它是我在春末秋初和整个夏天用来扇凉和赶蚊虫的，因为那时炎热笼罩着人，蚊子叮咬着人。到了冬天把它好好藏在席子下，待到来年再用来扇凉。
竹箨扇蕴藏着我童年的故事，美丽着我的记忆。
但竹箨扇更是在每年的春末夏初，我在萤光闪烁的夜晚捕捉萤火虫中彰显诗意。很多时候，萤火虫飞得较高，小孩子手伸不到它们，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：举着竹箨扇扫下萤火虫。在这时候，老人们在身后唱起了童谣：“萤火虫低低飞，老鹰低低垂。磨怀（黄牛、水牛）撑新伞，小孩闹着要赶街。老人谎说去龙州，小孩盖帽去看外婆。外婆杀肥猪，蜥蜴宰瘦猪。偷吃猪肝和尿泡，偷吃猪粉肝，疯子女捉得到，打屁股，打肚脐，打鸡鸡！噗——”歌声刚落，谛听的孩子屁股上会被“叭”地一巴掌重重打着，这时才如梦方醒，嘻嘻哈哈地跑开了。
我不知道这首流传在家乡的童谣主题是什么，但它一直伴随着我懵懂的童年，在我脑海里刻印下无法抹去的记忆。我觉得它很逗趣，很童心，唱着唱着，心情格外舒畅。
是的，那个遥远的童年，遥远到踮起脚尖才能朦胧眺望到的缥缈不定的影子，晃动在老花眼镜片上。或许是眼睛已经被沁出的泪水蒸汽氤氲，还是记忆的长河淡化了印痕，我不得而知。在苦苦思忆的当儿，我习惯性地拿起了身旁的竹箨，扇起了凉风，扇出延绵不绝的思绪。
童年的那把竹箨扇是我在反复挑选中选定的，然后艰难攀上簕竹竹丛摘下的。那丛枝条纵横捭阖荆棘遍布的簕竹荆条，在我身上划下了道道伤痕。我剪去竹耳，擦去竹毛，整成了一把扇子。
我时常拿着那把竹箨扇，坐在屋前的番桃树下的稻草墩上，背靠番桃树，手里拿着竹箨扇在酷热中摇呀摇，一边望着流萤飞金的萤火虫，一边唱着那首滚瓜烂熟的童谣，在想象中沉醉了，沉醉在无瑕的童话世界里。
往往这时候，一只只萤火虫飞流过近边，坐在树根纳凉的大人怂恿道：“快，去捉萤火虫！”
这时，小伙伴们大都昂着头，用细嫩的小手举着比头还大的竹箨扇，尽力跳起，用力扫下一只只萤火虫，然后装进竹筒做成的“电筒”。“电筒”的一端是用玻璃片磨出来合适的镜片，然后镶嵌上去的，另一端用布或纸塞上，萤火虫在里面闪着荧光，可以当手电照亮。那支“电筒”伴着我们去寻找躲迷藏钻进柴堆里的小伙伴，照亮我们去捉黄鳝的小路，点明了村道上的垫脚石……
捉萤火虫唱得那首童谣，确是趣味盎然：还没唱到最后一句，大人常朝小孩屁股上“叭”地打了个冷不防的一巴掌，以吓人一跳来逗乐小孩子。挨惯了打屁股的小孩童，也学会了提防：等大人快要唱到最后一句，早已用双手捂着屁股嘻嘻哈哈地跑开了。
尽管如此，有时还是防不胜防，竹箨扇还是起到很大的作用。小孩子常用竹箨扇盖住屁股。如果被打，还是起到很大的保护作用的；而且打到竹箨上，声音也特别的响亮悦耳，能取悦大人和小孩，这个时候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哄堂大笑。
竹箨扇经济而实用，至少是对于贫穷无钱买集市上卖的折扇的人家，那是很实在的工具。
夜里睡觉，我也常用用竹箨扇赶蚊子，三下五除二，很快把蚊子扇出蚊帐外面，掖上档口睡个安稳觉。但闷热的天气是离不开扇子的，竹箨扇在这时候特别派上用处，一边躺着一边摇，摇着摇着，不知不觉睡着了。竹箨扇盖在脸上，呼噜声在竹箨扇下喷涌而出。
竹箨扇在日夜的摇荡中被手摸得愈来愈是锃亮，有时几个小伙伴把竹箨扇混放在一起，分不清哪把是你我，拿起贴近鼻子闻一闻，也就辩清它们的归属了。
也有很多时候，在闲来无事的夜晚，我们常拿着竹箨扇，躺在架在番桃树上的吊床，仰望看得眼花缭乱的星星，萌生一些狂想：萤火虫能飞，老鹰也能飞，人为什么不能飞？天上的星星那么美，如果把很多竹箨整成一双翅膀，然后我们飞到天上去，飞到闪闪的星星上去，看里面光怪陆离的世界，那该多好啊！
后来，我读了初中，是公社中学，要在校住宿。学校没有电风扇，天热了没法入睡，我就把那把竹箨扇塞进四条吊带的花布袋，带到学校扇凉。有一天天气太热了，我实在耐不住这样的高温，于是带着竹箨扇去上课。在老师转身板书时，我麻利抽出屁股下的竹箨扇，摇了摇，被老师从反光的眼镜片中发现了，朝我瞪了眼。从此我不再带它去上课，而是把它藏在被窝里，中午和晚上摇着它消暑，摇出了两年的初中学习和生活。
读高中时家里穷，我申请做外膳生，那把竹箨扇就放在家里。天热时我用它当扇子扇凉，也就这样摇到了高中毕业……
后来，我们拆旧屋盖新房，那把竹箨扇在百事绕身的忙碌中不知所踪，让我惋惜十分。但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，却深深地埋进了我的记忆里，我时常情不自禁地咏唱：“萤火虫低低飞，老鹰低低垂。磨怀（黄牛、水牛）撑新伞，小孩闹上街，老人谎说去龙州，小孩盖帽去外婆家。外婆杀肥猪，蜥蜴宰瘦猪。偷吃肝和尿泡，偷吃猪粉肠，疯子女捉得到，打屁股，打肚脐，打鸡鸡！噗——”
遗憾的是，缺了那把竹箨扇，是如何也激不起孩童时那段感情的涟漪。如果再配上那把竹箨扇，动情地唱，出神地摇，摇出童年的意境来，那才算得上是完美的境界呢！
END作者简介李建勤，男，壮族，籍贯广西大新。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，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，崇左市摄影家协会会员。小说、散文和摄影作品散见各级报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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