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然在苏州日报看到一篇文章《江尾海头崇明话》,文章对崇明方言有许多生动有趣的解读,读来颇为感慨。
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丰人,父母都讲一口标准崇明话,因为直到高中我都是在南丰上学,周围邻居同学也是一口崇明话,所以对于方言,在我上大学之前并未意识到什么。直到我离家到扬州上学,班内四十多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,彼此只能用普通话交流,偶尔听到崇明话,方觉亲切,互相以老乡相称。毕业后回市区工作,同事极大多数来自市内各乡镇,操着不同的口音,这时我才知小小张家港市内竟有如此多种方言。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分为五类:澄东话、虞西话、老沙话、崇明话、江北话。1、澄东话:以市区杨舍话为代表,与江阴新桥、北国,无锡港下一带方言类似。2、虞西话:以塘桥话为代表,与常熟话基本一致,分布在塘桥、凤凰、港口、西张等镇。虞西话与澄东话习惯被合称江南话。3、老沙话:以德积、大新为代表,分布在后塍、晨阳、德积、合兴、大新等镇,锦丰镇部分地区和原港区镇靠近德积镇的部分,老沙话含有较多的江淮官话成分,如“没有”说成”没得”(mede),自成一体。4、崇明话:也叫“沙上话”,以锦丰、三兴、乐余、兆丰、南丰为代表,与海门、启东方言基本一致。5、江北话:分布在锦丰、乐余两镇沿江部分,大新镇段山村一带和德积、双山、合兴、三兴等镇的少数地区。总体来说,市内方言虽腔调用词各不相同,但均属于吴语范畴。
张家港方言如此之多,与她的历史沿革有关。张家港市的前身是沙洲县,成立于年。据说成立沙洲县之前,江阴和常熟北部以川港(紧邻港城大道东侧河道)为界分沙地,后来江滩不断延伸,土地不断扩大,当年江阴常熟的豪坤与外地迁徙移民不断抢沙地,而江阴、常熟市政府到新沙地很远,管不过来,苏州市政府决定从江阴和常熟各划出一部分区域,加上新沙地成立“沙洲县”,直到年,“沙洲县”撤县改“张家港市”。如此一来,就不难理解本市有多种方言了,从江阴划出区域基本都讲澄东话(“澄”为江阴简称),从常熟划出区域讲虞西话(“虞”为常熟简称),新沙地形成后,部分从崇明岛、海门、如皋、靖江等地迁移过来的人,各自集居在一起,就形成了崇明话、江北话、老沙话。
虽然同属吴语,但不同方言一起交流还是很滑稽。比如我婆婆家讲老沙话,我娘家讲崇明话,逢年过节聚一起,就成这样了:“你里猴子跟来啦?”(崇明话:你的儿子来了吗?)“等介些来!”(老沙话:等一会到!);“你个要吃汤啊?”(崇明话:你要喝水吗?)“好个,偶自家倒。”(老沙话:要的,我自已倒);“偶哩要回转了。”(崇明话:我要回家了)“你督来相噢!”(你们来玩啊!)。假如我婆婆亲戚家聚会,一群老沙人中夹着我一个崇明人,那就有点尴尬了,讲话总觉得别扭,同样描述一件事,远不如跟一群崇明人在一起生动有趣、顺口成章。正因如此,我女儿常年夹在老沙话和崇明话之间,为了不偏颇哪一方,干脆讲一口普通话,真真个把方言丢了!
还有个有趣的现象:为了与女儿沟通方便,我们仨在家基本跟着女儿一起说普通话。那年我女儿大约10岁左右,有次不知女儿干了什么坏事,我抑不住怒火骂了她一顿,哪知事后女儿昴着小脸问我:“妈妈,为什么你平时讲普通话,骂人的时候总是一口崇明话?”我一怔,我自已从来没意识到啊!后来想想,也许在一个人最高兴、最生气、最恐惧的时候,脱口而出的一定是自已的最熟悉的语言,那扎根在内心的方言,才是不用思索就能表达情感的语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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